“但是幻象如果被杀死的话,身体会爆成一堆粉尘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在地上留下尸首。”艾雷恩敏锐地指出,右手电光闪现,跳动的闪电破开触须,在那团血肉上轰出一个大洞,整个上半部分都被炸飞出去,落在地上抽搐着。
更多的触须从地下钻了出来,将顽强抵抗的队伍彻底分割成数段,即使这些训练有素的战士,在这种可怕的巨怪面前还是退缩了。一名圣骑士举盾挡住触须猛力的拍打,被巨大的力量震翻在地,圣光护盾被击得粉碎,他试图爬起来,却被跃下的魔怪拧下了头颅。
“而且幻象也不能杀人。”哈劳斯说道。
“这些不是单个的幻象,而是幻境,覆盖整片区域的幻境。”马克西姆说道,“和之前幻魇的手段相同,敌人以幻境掩盖他们发动的攻击。”
玛姬似乎被牧师的话点醒了:“难怪我的人没有提前发现这些敌人,如果是魔力构造的幻象,一定会像有生物靠近一样被感知。而整个幻境的话,魔力分散在整个空间之中,反倒不容易被察觉。”
“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?”玛姬旁边一个高个子魔法师问,一边艰难地维持着防护结界。
“既然他们躲在幻境之外进行攻击,那么我们就向反方向撤离,就不容易受到攻击,毕竟他们不能从我们的背后进攻——如果他们使用瞬身术跟进的话,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。”马克西姆说道。
玛姬微微一笑,“你是个人才,不像是个简单的牧师。”然后,她转向战场:“所有人,跟我撤!魔法师,注意掩护!”防护结界迅速展开,放大,战士们边打边撤,撤回结界之中,但在不断的攻击之下,维持咒界的法师渐渐变得体力不支,玛姬深吸了一口气,给旁边的魔法师输进一股魔力。
艾雷恩注意到了这个细节:“既然你魔力这么充足,没什么不直接召唤防护结界?”
“我从没学过防护系的魔法。因为在学院的时候,没人能逼我防御。”
艾雷恩:……
“况且,我手下这些人都是专业的守护巫师,最擅长的就是结界防御。”
队伍开始后撤,果然,那些分割部队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现在只出现在他们的面前,被圣骑士以圣光和坚盾抵挡。只要脱离了幻境,他们就可以发现敌人。正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的玛姬突然发现身边的费纳希雅不见了。
“我找到路了。”她大喊着,突然冲了出去,竟然使朝着敌人发动攻击的方向。她必须赶快,希灵的直觉,来得快去得也快。
“喂!这分明是去送死!”玛姬说着,不得不指挥队伍前进,接应费纳希雅这个莽撞行事的家伙。
“伤脑筋啊,还是忽略了一件事。”马克西姆挠着后脑勺。
“什么事?”
“敌人和我们的目的一样,所以,这个幻境是用来拖住我们的。他们料到了我们看清这幻术的情况,所以将我们赶向截然相反的方向。”
“那我们得赶快,殿——费纳希雅有危险!”艾雷恩说,险些急中出错。
队伍奔跑着前进,玛姬以魔力御气,身体悬浮着向前急冲,一边以各种法术开路。但对于维持防护结界的魔法师而言,这样迅速前进使结界变得异常不稳定。一个战士被跳下的魔怪扑倒,又一名圣骑士被触须刺穿。
费纳希雅向前奔跑着,从密密麻麻的骷髅中间冲去,她闭着眼睛直冲过去,不停地告诉自己:“这都是假的,是幻觉。”但身体撞到骨骼的触感是那样真实,她几乎吓得要哭,却还是奋力向前跑,戒灵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她的脑海。“来了。”
她睁开眼,自己正在骷髅的团团包围之中,周围的骷髅举起骨剑——但究竟致命的攻击会从那里发出,她根本不知道。
艾雷恩看见费纳希雅被那些骷髅围住,但是距离太远,无法施咒防护。哈劳斯徒劳地用圣光震开面前的骷髅。这时,一道黑影突然从队伍中冲了出去。
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,挡在前面的骷髅立即被撞得粉碎,袭击者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等,但黑影已经绕到身后。正欲动手的幻术师惊异于对方竟然能发现自己的存在,他感到双肩突然被一双手大力握住,然后向两边一撕——
一撕两半,肉块与鲜血溅上帕泽尔的黑衣、脸颊与黑色眼罩,但他毫不在意。
费纳希雅惊讶于他的速度、力量与残忍。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,所有视线似乎都是他刚刚疯狂杀戮的景象,她不禁感到胆战心惊。假如有一天,他要攻击她——
她不敢再想下去了。她战栗地抬起头,却发现帕泽尔正看着她。他不以为意地抬起手,擦掉衣服上和脸上的秽物,朝她咧嘴一笑。
“谢……谢谢。”费纳希雅看着他,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。
玛姬终于迅速赶到,她本以为周围的骷髅会因为幻术师的死去而消失,但是并没有。幻境摇摇不稳了一阵,而后迅速恢复了稳定。
“小心,他们有不止一名幻术师。”
魔法师已经重整了防护盾,队伍掩护着费纳希雅向东边的一座废墟而去——那曾经也许是一栋宏伟的建筑,虽然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,但象牙筑成的基座和一面魔法石制的断壁显示出曾经的荣光。
阴影中的幻术师也同样注意到了对方正在靠近他们拼命保护的入口,加紧了进攻,不断破土而出的触须和众多魔怪不断袭击着队伍的后方,尽管两名殿后的圣骑士开启了神圣护盾,但是在这种程度的猛攻之下,被打破只是时间的问题。
费纳希雅来不及找到阶梯,直接爬上了半人高的基座,冲向角落,那里有一个被炸毁了大半的书架,依靠在一面断壁之上。书籍散落在地,几乎腐烂殆尽,而书架依然立在那。她抓住架子残破的两端,全然不顾锋利的断口割进皮肉,她感觉血流了出来,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开,而戒灵最后的一句话,告诉她入口就在这下面。
帕泽尔站在旁边,紧咬的双颌暴露了他的抑制,也许是进入沙漠以来长久没有狩猎吸血的缘故,克制自我变得越来越艰难。
“入口被封住了。”费纳希雅说。
“雕虫小技。”玛姬轻轻一笑,魔力从体内呼啸而出,她用手轻轻一拨,强大的魔能直接将书架撕得粉碎,变成空中飞舞的碎屑。而书架底部的位置上,出露了一个黑漆漆的入口,只能看见最上面的三级阶梯,再下面是完全的黑暗。
“就是这。”费纳希雅重复了戒灵的话。
“很好,我们下去!所有人,迅速撤进入口!”玛姬下令,众人陆续向后撤离,魔法师在最后,以一道防护结界封住了入口。
“损失了多少人?”在入口下不远的地方,玛姬问道,头顶的结界正在不断被外面的巨力冲撞着。
“只剩下我们四个了。”一名圣骑士回答道,“两名魔法师,一个战士,还有我。”
“接下来怎么办?”
“继续向下。”费纳希雅说道,“我感觉得到,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地下深处。”
“可我们不能腹背受敌。”玛姬皱着眉头看向头顶光辉闪烁不定的结界。
“我们会誓死拖住他们。”圣骑士说道。
见玛姬犹豫,一名魔法师气喘吁吁,但还是努力开口说道:“主人,我们的命都是您的。”
“走吧,我们时间不多,月亮已经开始西沉了。”马克西姆说,“一旦夜晚结束,黄沙就会卷土重来,把我们和这座古城一起埋葬。”
玛姬点点头,为两名魔法师注入了两股魔能,“如果守不住,就想办法突围出去。”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下阶梯。路上,艾雷恩忍不住快走两步,追上玛姬问道:“刚才那个法师,说他们的命都是你的。是什么意思?”
“因为死忠草。”玛姬说,脸上看不出表情,艾雷恩就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。她补充说,“怎么?没听说过?那是一种可以寄宿在人体内的植物,它们受魔力催化而迅速生长,缠绕在人的心脏周围,靠着契约的力量生存,一旦我死去,它们将按照契约的内容那样,猛然勒紧,将他们宿主的心脏毁掉。”
“残忍!”哈劳斯叹道,握了一下拳。
“又不是我想把这些东西植入他们体内的。”玛姬面无表情。
“那是谁?”
“我父亲……拉蒙。”
不了解历史和时事的费纳希雅再次求助般地看向哈劳斯。
“以残忍和智慧闻名整个卡拉迪亚大陆的第一财阀——拉蒙。军火商、珍稀法器商、奴隶贩子,而且是多个盗墓集团的雇主。拥有庞大的商业帝国。”
他们无声地向下深入地底,狭窄的楼梯旋转着向下,玛姬手中的火焰将四周照亮。楼梯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大厅,众人的视线豁然开朗。房间内一团糟,到处是被毁坏的金属的囚笼,但大厅墙壁上的火把加重了玛姬的担忧:
“看样子有人来过了。”
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,两边破损的笼子上布满暗色的血迹和清晰可见的齿痕,还有许多巨大的兽骨,看上去似乎是很久远之前的东西,但还是让人感到阵阵脊背发凉——好像那些魔物痛苦的嘶吼和咆哮还在这里回荡。
大厅的尽头处是另一端向下延伸的石梯,“要小心了。”玛姬站在黑暗的入口前,对大家说道。
众人应了一声,帕泽尔仍不发一言,与大家一起进入深邃的黑暗之中。
这座楼梯更短,很快便到了底部,接下来是一条黑暗的通道,什么也看不见,玛姬只好再次汇集魔力,在手中生成一团火焰,这样既可以照明,也可以在危险的时候化作攻击用的武器。艾雷恩本来也想如法炮制,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照明术,手指上的魔戒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。毕竟,他没有玛姬那取之不尽的魔力,还是节省一点用比较好。
前方隐约透出一丝亮光,当他们走过去后,才发现他们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房间,一间狭窄的石室,石室上方的一扇窗子透出明亮的月光。另一条通道就在对面,入口前不远处,几座背对着他们的石像站在那里,月光洒在光滑的岩石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。
费纳希雅感觉得到他们的目标就在前方,正想走过去,艾雷恩拦住了她,也拦住了所有人。
“小心陷阱。”玛姬说道。
艾雷恩看了一眼玛姬,没有(其实是没敢)追究她抢台词的行为,他继续说道,“这扇窗子显然开在东方,而我们进入地下的时候,月亮就已经西沉了。所以,这月光一定有问题。”
他念诵法咒,施展传送术。魔光过后,众人到达对面的通道内,身后诡异的月光把那些石像映照得清清楚楚。“而这些石像,”他笑了一下,“就是之前误入陷阱的人。”他看着最前面的那座魔法师石雕的面孔,“他们进入这里时,月亮仍然在西方,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这月光的诡异。我说的对吧,帕格老同学。看了,这次还是我赢了。”
费纳希雅看着身后的石像半晌,“我怎么感觉,这些石像怪怪的,好像刚才……动了一下。”
玛姬抬手一挥,一道风刃凌空飞出,将一个石像切成两段。“好了,疑问解决了,赶紧带路!”魔手把她拉了回来。
虽然如此,费纳希雅还是感觉有一种怪怪的感觉。
这次的路没有延伸多远,就被一道大门挡住了,它看上去似乎是某种金属打造的,上面雕刻着一个奇怪的魔法阵,艾雷恩和玛姬都前所未见。费纳希雅推了一下门,但这道门似乎锁上了。
哈劳斯走上前,铁血之气在双臂流转,他试了一下,门纹丝不动,他深吸一口气,将全身的力量汇集于双臂之中,用力一推,结果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。
“我来试试。”艾雷恩说道,“都退后。”他凝聚起魔力,数道力可穿石的闪电接连击在大门上的一点,竟然连一星半点的痕迹也没能留下。他变换招数,先是炽热的火球,然后是冰封一切的寒气,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大门。他对这个方法充满自信,还一边解释起原理来:“这门一定是被某种力量加固,而冷热不均会使它冲破外壳,爆炸开来。”
但过了很久,仍然没有改变。玛姬抬手一阵风把他吹到一边,以纯粹的源源不断的魔力向大门发起冲撞,试图钻入大门从内部突破。然而她的魔能一接触到大门就好像被吞噬了一般,消失不见。
“没用的。”马克西姆打了个哈欠说,“上面的是魔狱阵,可以吸收任何力量,从而化作更加坚固的禁锢。据说精灵时代用这种法阵囚禁强大的魔法师。不过画阵的技术失传已久了,没想到那个琳妮娜竟然懂这种失落的古阵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早说!”玛姬瞪着他。
“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你们在这里浪费体力……”半耷拉着眼睛。
“好了,那怎么才能打开它呢?”费纳希雅问道。
“只有用钥匙,”马克西姆说,“没有别的方法。”
“或许,你们需要一个盗过贵族宝库的影盗。”帕泽尔说道,虽然脸上的微笑明显并不自然,费纳希雅不禁把缠在伤口上的衣袖勒紧了些,希望这样能让他好过一些。
帕泽尔突然细剑出鞘,刺入钥匙孔,似在不断试探着旋转。他尝试了好一会,大门突然发出“咔”的一声响。
“还真是功能强大。”马克西姆面无表情。
门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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